十七岁少女秀要结婚了。丈夫是比秀大了二十六岁的光棍,陈大强。矮小简陋的婚房中,被紧紧绑在床上的秀无声地挣扎着,眼圈红红地看向被木板封住的窗户。阳光透过木板的缝隙洒落下来,落在秀的身上,落在大红的喜服上,映得秀的脸红扑扑的。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清亮的唢呐声,秀闭上眼,一滴泪滑落脸庞。往事接踵而至似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01
秀十二岁那年,瘫痪多年的父亲在一个有风的日子里撒手人寰,无声无息。
秀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用奶奶的话来说,秀的妈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没来得及见秀一面就一命呜呼死在医院里了。从此,祖孙俩相依为命。
秀十三岁那年,已经出落成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了。
比起村子里其他姑娘,秀要能干很多,一个人割猪草,一个人照顾年迈体弱的祖母,一个人撑起整个家。秀从来没有念过书,家里供不起她。秀常常一个人跑到山坡上,凝望着远处成群结队背着书包的孩子们,心里像是结了籽的蒲公英飘散到很远。
秀是个美好的孩子。
这一年,山野上开满了大片大片杜鹃花的时候,秀满十四岁了。生日对于秀来说,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没有什么特别。晚上,秀背着猪草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回到家里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碗撒着葱花的面条。秀笑了,在祖母的注视下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长寿面。
夜色如水,月光透过窗户洒将进来,秀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柔和的月光轻轻拂在她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夜半时分,秀在轰轰的雷鸣中惊醒,她坐起身来,仔细回想起刚刚的梦魇,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窗户在风雨中招摇,发出吱呀的响声。秀爬起来,正打算将窗户关上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如同一头怪兽欲将天空撕破一般。
秀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把窗户关上。待到她转身想要重新躺下睡觉的时候,脊背一阵发凉,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回头刚想要把窗户再次关上的时候,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秀尖叫一声,却被雷声淹没在了无尽的黑夜里。那是一张苍老而沧桑的脸,在闪电之下,尤为惨白,如同地狱来的鬼魅一般。
秀向后退了几步,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认得这个男人。来人名叫陈大强,住在秀家的前面,是村里有名的光棍和赌徒,整天游手好闲,穿梭在村子里的每个角落。秀从心底里厌恶这个男人,每当她在村里碰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秀讨厌那种眼神,每每看见喉间就像是吞咽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陈大强脸色酡红,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咧开他那张恶臭的嘴呼唤着秀的名字。秀冷静了下来,用尽全部力气想要关上窗户。窗户外的陈大强骂骂咧咧猛地一推,力气小的很多的秀跌坐在床上,陈大强一下子跳到了窗户上,作势要扑到床上的时候,秀利落地起身向外跑。
眼看着就要到祖母房间的时候,秀被陈大强猛地抱在了怀里。秀拼命地呼喊着,窗外雷声阵阵,她的声音瞬间湮没在暗夜里。陈大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而后硬生生地将她拖回了房间里。秀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受到的屈辱,她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重重的耳光。
她朝着陈大强的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被惹怒了的陈大强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顺便骂了声婊子。她小脸涨得通红,依旧不愿意妥协,与其受辱,她甘愿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暴怒中的陈大强却在这个时候松了手,他似乎看准了秀的心思。
“想死?没那么容易!”
说罢,陈大强解开了她的上衣,粗糙的大手肆无忌惮地在秀光滑的肌肤上摩挲着。被死死压住的秀一呼救,陈大强就打她一巴掌,最后,她不敢出声了,14岁的她,被彻底吓坏了,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滑落脸庞。窗外雷雨交加,残损的窗户在风中吱呀吱呀地响着。
秀的一切不幸从这一晚开始了。
02
翌日,秀闷不吭声地烧了两大锅开水,一桶一桶地倒在木桶里。隔着薄薄的布帘,祖母担心地询问着孙女的情况。“秀啊,一大早的洗什么澡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受了凉哇。”
秀没有回应祖母,只是面无表情地使劲搓着自己的身体,像是不搓干净绝不会罢休一般,她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脏。祖母的话消散在氤氲的雾气中,整个房间只剩下秀一人。
秀抬起眸,定定地看着被穿堂风吹起的布帘,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中清明了许多。关于那一晚的事,秀没有告诉任何人。年迈体弱的祖母帮不了她,除了自己,没人可以帮她。秀打算去镇上报警。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秀拎着提包步行了十几里路终于来到了盘山公路上等大巴车。
这是村子里唯一与外界沟通的公路,秀在等车的时候遇见了很多熟人,其中包括陈大强。陈大强向秀走来的时候,眉毛拧成了一团,阴沉着脸。秀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几天陈大强一直跟着自己。秀的平静,让陈大强不得不警惕起来。秀迎上陈大强的目光,一脸的坚决,她看着这张令自己恶心不已的脸,此时竟不觉得有半分害怕。
陈大强站在她的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你最好乖乖给我回家去,否则···”不等陈大强的话说完,大巴车鸣着喇叭驶了过来,然后稳稳地停在了路口。秀与陈大强对视了一眼,冷笑着没有说话,而后跟在人群后面打算上车。“秀,你奶奶让我转告你一声,赶紧回家一趟,她现在心慌得难受,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果然,秀停住了。
所有人都上车之后,司机鸣着喇叭,催促着秀赶紧上来。陈大强走到秀的身边,勾起嘴角,威胁道,“你别逼我,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秀绝望地立在原地,司机见状,嘟囔了一声关上了车门。大巴车绝尘而去,秀的心也跟着飘远了。她还有祖母,她相信陈大强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连几天,秀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蜡黄,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时不时还会干呕起来。祖母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端着汤药来到床榻旁,心疼地抹了几把眼泪。“秀,你告诉奶奶,上次月事是啥时候?”秀勉强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祖母,一时间哑然。祖母是生养过孩子的人,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秀别过脸保持缄默,不置可否。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突然间胃里翻江倒海,她伏在床沿上,将早晨喝的一点米粥悉数吐了出来。
祖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方布将秀嘴巴上残留的呕吐物擦拭干净,然后拉着秀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你这孩子命苦,奶奶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啊。”
秀反手握住奶奶冰凉的手,摇了摇头,她谁也不怨,她从来都不信命,她不要这个孩子成为自己以后的羁绊。她要把孩子流掉。飘着雨丝的晚上,秀敲响了村里赤脚医生大牛家的门。
03
光着膀子的大牛打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惊诧不已。秀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像个屠夫的男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祖母摘下头巾,露出她那张皱得像个核桃似的脸冲着大牛和善地笑了笑。秀进屋之后,环顾着大牛的设备简陋,光线昏暗的小诊所,只觉得一股寒意在心底升腾起来。刚开始她是不打算跟祖母一起来小诊所的,她自信地觉得不就是一块肉吗,她有信心把它从自己的肚子里拿掉。但是祖母却说女人的身子禁不住折腾,她以前和大牛的娘处得跟一个人似的,秀的爹活着的时候和大牛关系也好,找熟人帮忙她放心。
祖母搓着手,与大牛简单地讲述了秀的情况,大牛心底了然,再三保证一定尽心尽力。秀几乎是被祖母推着往前走的,她紧紧攥紧拳头,手心里早已经攥出汗来。她瞪大眼睛盯着面前铺上白色床单的床,以及在灯光下射出寒光的手术刀,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前面有一只手在阻拦着自己,提醒着她小心。
秀突然想起祖母跟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那未曾谋面的母亲便是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秀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她还要侍奉祖母过完余生,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在不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她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正在给手术刀消毒的大牛看到秀害怕的样子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努力按住自己颤抖的右手,暗暗捏了一把汗。说实话,他从来没有给女人刮过宫,早前在学习班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机会实践过,农村妇女封建,只愿意让女同志来做。
“有药吗?我还是用药吧。”秀冷不丁地冒出的一句话让大牛有些怔住了,不过很快地他冲着秀用力地点了点头。
“流产的药有,不过需要去县城里采购,诊所里没有预备,要是不动刀,我大后天去镇里拿药。”
秀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大牛,重新用围巾包住自己的脸,“走吧,我过几天再来。”目送着祖母俩离开的背影,大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大牛其实也挺怕出意外,用药还是安全些,安全些。还没有等到大牛拿回来的药,秀怀孕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山村。
祖母在家叹息着骂大牛是个人面禽兽,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秀劝慰着祖母,直觉告诉她,传播消息的人不是大牛,而是大牛的婆娘,香琴。那天临走的时候,她分明看见躲在布帘后面的那张冬瓜似的脸。秀不在乎流言蜚语,清白名誉什么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肚子里这块肉拿掉。秀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大牛的消息,却等来了气势汹汹的香琴等人。
香琴为首的几个女人是来请她去六叔家里商讨事情的。说是请,其实秀几乎是被香琴等人架着胳膊带过去的。一路上,女人们都指着走在最前面的秀窃窃私语,声音最大的就是香琴。秀总算是听清了前因后果,原来是陈大强找到村里的长辈主动坦白孩子是他的。只不过他只把真相说了一半,后面的却被他添油加醋改成了是秀摸黑爬上了他的床,一下子把罪过推得一干二净。
秀一家本来就是个外来户,而陈大强就不同了,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和陈大强家沾亲带故。最重要的一点,陈大强的表哥在城里开了一家纺织厂,村里好多年轻人进城都是去投靠了他的表哥。如此,村里的人对陈大强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愿意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秀被香琴等人推着进了六叔家的屋的。
秀刚进屋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她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陈大强。她心下了然,暗暗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角落里那个装作受害者的渣滓。属于秀的审判迅速降临,作为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六叔说话的时候依旧中气十足。
“由于秀姑娘已经怀有身孕,孩子是咱们老陈家的骨血,咱们不能不管,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有人来负责。从今天开始,小姑娘踏踏实实地养胎。”说到这里顿了顿,睃了一眼蹲在一边不吭声的大牛之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由大强来负责秀姑娘和孩子的后半生。”秀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六叔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下一秒桌子上多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香琴冲着身边的几个女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按着秀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协议上按了红手印。秀伏在桌子上,不敢相信地看着纸上的红手印,登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04
直到孩子生下来,秀才被陈大强松了绑。别人以为陈大强把秀是好吃好喝供在家里养着,但他们哪知道,从那天在六叔家晕倒,秀就被陈大强扛回了家。然后,一直被禁锢在家里,有时候是绑着手有时候是绑着脚,就是不让秀离开。如果秀喊叫,就用祖母的命威胁。秀就这么被陈大强绑了八个月,所幸的是这八个月陈大强没有再动过她。要不是为了祖母,秀真的想死了。
孩子出生后,陈大强搬进了秀的家里。这八个月祖母哀求了陈大强无数次,眼睁睁看着秀受苦却救不了。祖母每天以泪洗面,时间长了,生生地哭瞎了一双眼睛。陈大强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喜滋滋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刚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秀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斑驳的天花板。
陈大强把孩子抱到她身边,让秀好好看看孩子,秀扭过头,闭上了眼睛。初为人父的欢喜包裹的陈大强强忍着没有动气,反而主动提出可以让秀在家里活动活动。秀猛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大强的脸。被松了绑的秀虽然活动范围仅限于家里,但是她心里还是欢喜不已的。她坐在门口,掀开上衣,不顾过路人的目光,笨拙地给孩子喂奶。阳光均匀地洒在她与孩子的身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眉清目秀的,像她多一点,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她的心动了一下,她做了母亲了。
05
夜里,趁着陈大强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她悄悄出了门。
她要去报警。
路过窗口的时候,借着月光,秀爱怜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儿子,轻轻呼了一口气。她一口气跑了很远,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回头,不要停下来。不知跑了多久,晨光熹微,她终于筋疲力尽瘫倒在了地上。她挣扎着起身,望着前面被浓雾笼罩的山路,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跑着。
一辆车从浓雾中行驶过来,秀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跑着,突然身后传来清亮的喇叭声。秀茫然地回过头,朦胧间看见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待看清来人面貌的那一刹那,秀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慌不择路地向前狂奔,直到她再也跑不动为止。秀被抓了回来。那个车主不是旁人正是回村办事的陈大强的表哥。
秀垂首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鞋。陈大强把所有人都送出门之后,关上了房门,抽出了自己的裤腰带,发了疯似地抽打在秀的身上。秀没有躲,她一声不吭地直直地站在原地,握紧拳头默默隐忍着。突然,门开了,年迈的祖母拿着一把刀冲了进来。瞎了眼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举起菜刀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你要是敢动她···我···我···”
秀一脸惊惧地看着祖母,而陈大强先是一怔,随即狞笑着从老太太手里夺过了菜刀,扔在了地上。“老不死的东西,滚一边去!”秀冲上去前去一口咬住了陈大强的胳膊,陈大强吃痛地把她甩到一边,随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老太太哭着上前阻止,陈大强咒骂了一声,大手一挥,下一秒老太太一头栽倒在水缸旁,紧接着血顺着她那张核桃似的脸流了下来。
秀尖叫一声,起身奔向水缸旁,紧紧抱住满脸是血的祖母。陈大强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本来睡得好好的孩子哇的哭了出来,小脸憋得通红,陈大强上前抱起哭闹不止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秀想要把祖母抱起来,试了好几次却还是无能为力。
平常看起来瘦弱不堪的祖母在这个时候突然特别重,重得秀无论如何都抱不起来她。秀想跑出去找人帮忙,祖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秀紧紧抱住祖母,祖母浑身颤抖,气若游丝。秀的眼泪滴在祖母的脸上,祖母突然恢复了神采,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了不少。秀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当初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祖母伸出干瘦的手掌抚上秀的脸,“秀不哭,秀不哭。”那是祖母临终前一直重复着要对秀说的话。
秀抱着祖母渐渐冰冷的身体,只是呆呆地看向屋外的那棵与祖母一同栽下的枣树。入夜,秀疯狂地拍打着封得严严实实的门窗,远处传来几声猫叫,秀的声音被吞噬在黑夜中。陈大强与同村的几个人埋葬了秀的祖母。当几个男人把祖母抬进一口小棺材的时候,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秀那肿得很厉害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男人们抬着棺材离开的时候,秀指着陈大强,终于爆发了出来,“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陈大强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盒好烟,分散给众人。
“别听这丫头瞎说!老太太自己发病一头栽在地上了,这丫头疯了,受了刺激。来,哥几个,辛苦了啊!”谁也不愿意相信秀的话,秀只是一直重复着那句话。陈大强临走前把门锁上了,秀拍打着门,还是重复那句话。
房门外传来陈大强幽幽的声音,“等我回来有你好受的!”
那一晚,陈大强回来之后,强行喂了秀一碗药。就是从那以后,秀再也开不了口说话了。陈大强逢人就说秀是伤心过度,生了一场大病,脑袋烧糊涂了,顺带变成了一个哑巴。
06
突然,门开了,一束光射将进来,整个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许多。秀突然回过神来,清亮高亢的唢呐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婚礼开始了,秀面无表情地被香琴几个女人强行按着头与陈大强拜了天地。入夜,送完了所有宾客的陈大强醉醺醺地推开房门,眯着眼睛呼喊着秀的名字。
屋子里,三岁的儿子趴在床榻上睡得正熟,却唯独不见新娘秀。清醒过来的陈大强带着人举着手电筒满山遍野寻找秀的踪迹。第一个发现秀的是村里新来的美术老师,许辉……
许辉是从城里来的支教老师,这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
清晨,许辉拎着提包走进了小学,无意中瞥见了蜷缩在校门口的秀。“你没事吧?”许辉小心翼翼地看着秀,秀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许辉那双清澈的眸子。
她机械地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到陈大强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张罗着做饭了。陈大强的火气一下子降了下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忙前忙后的秀,然后一个人蹲在门前燃了一支烟。从那一天起就顺从了很多。
日子悄然逝去,秀的儿子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秀每天都会坐在教室外的窗户下等待着儿子下课,然后和儿子一起回来。所有人都觉得秀安分了不少,包括陈大强。秀的顺从安分让她少了许多皮肉之苦。
春天到了,秀喜欢上了风筝,陈大强爱上了赌牌,常常将牌友召集在家里,一赌就是一整天。秀喜欢坐在山坡上眉眼带笑地看着不远处正在放风筝的许辉与孩子们。许辉教会了秀画画,也教会了她制作好看的风筝。只是秀拉不住风筝线,好好的风筝经常会折断,然后飘散在天空中。为此,许辉还安慰了秀好几次。
07
风筝藏着的秘密最终还是被陈大强发现了。
陈大强怒气冲冲拿着折断了的风筝,不由分说地抓住秀的头发将她拖到了床上。“老子还以为你老实了呢,没想到你这贱人会想到用这一招!要不是有人捡到挂在树上风筝给了我,老子到现在还被你耍的团团转!”秀无声地挣扎着,陈大强的拳头如同雨点般砸在她的身上,她咬紧嘴唇,默默隐忍着。
风筝里藏着一幅画,画上画得正是陈大强打死祖母的那一幕。
“从今天开始,不准你离开这个家门半步,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陈大强冲着戴着脚链手链的秀啐了一口之后,关上门径自离开了,徒留秀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秀开始绝食反抗,不出意料地换来了陈大强一次又一次殴打。年幼的儿子虽然心疼妈妈却也不敢违抗父亲。好几天没有进食的秀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陈大强不在家,儿子小安伏在母亲的身上,哭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美术老师许辉。秀醒来的时候,许辉和儿子小安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是许辉救了她的命,秀醒来之后,眼神迷离,精神有些恍惚。小安摇了摇母亲的手,痛哭不止,秀听到孩子的哭声后猛然清醒了过来。她冲着小安比划了一番之后,小安听话地把自己书包里的笔和纸拿了过来。
许辉皱着眉头看着秀颤抖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心里隐约觉得或许她真的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08
秀将画纸递给许辉,画上画着的正是陈大强杀人强奸的一切罪行。许辉不敢相信地看着使劲点头的秀,又看了看手里的画,刚想进一步询问秀的时候陈大强哼着小曲回来了。秀将画纸揉成一团塞在许辉的手里,然后又指了指床底下,示意许辉躲进去。许辉犹豫了下,还是照办了。
陈大强今天赢了不少钱,所以回家的时候心情难得的好,他捏了把秀苍白的脸,然后笑嘻嘻地抱起儿子小安。
“爹赢钱了,乖儿子,爹明儿就托人从镇上给你带好玩意回来。”
小安皱着眉毛,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叫喊着让陈大强放自己下来。
“妈的!跟你娘一个德行!”
看到儿子这么不配合,陈大强开始暴躁起来,冷不丁地打了小安一巴掌,小安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哭!就他妈知道哭!”默默流泪的秀也无法幸免地被打了一耳光。
躲在床底的许辉终于按捺不住,猛地转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陈大强的衣领,一拳把他打倒在了地上。还没等陈大强反应过来,许辉立刻冲到他的身边,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小安止住了哭声,怔怔地看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一路小跑着从外面拿来了斧头。
小安累得满头大汗,对准铁链不停地砍着,奈何力气太小,被砍了许久的铁链依旧完好如初。
“妈妈!我砍不断它!我砍不断它!”秀心疼地看着急得直哭的小安,不停地摇头。
见到儿子去砍手链的陈大强怒吼着挣扎起身,想要夺回儿子手里的斧头,谁知下一秒却被许辉推倒在了秀的身上。
刚想起身的陈大强脖子上赫然缠住了一条锃亮冰冷的铁链,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身后的秀拼尽全部力气,死死地拉住链条。
陈大强的脸色由红变青,呼吸急促,直翻白眼。身后的秀此刻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牢牢地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看着几近疯狂的秀和快要窒息的陈大强,许辉慌忙上前拉住秀的手。
“你冷静点,快松手,他要死了,你不能杀人!!”
秀还是没有松手,眼看着陈大强就要不行了的时候,小安突然哭了出来。小安的哭声让秀如梦初醒,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她终于松开了手。许辉用斧头砍断了秀身上的链条。两人合力把昏了过去的陈大强绑在了屋里,用胶带封了他的嘴巴,又锁上了房门。
夜幕降临之后,秀抱着小安跟着许辉一起逃到了镇上报了警。最终,陈大强因涉嫌强奸和故意杀人被法院判处死刑。秀母女俩被许辉接到了离很远很远的老家,只是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在一起,但至少,秀,自由了……